延福宫中只有赵佶钟粟二人，赵佶说话也随意了许多，他很快发现，这西夏都还没打呢，怎么听钟粟的语气，就像探囊取物一般。</p>
“老钟，我还没问过你，你说着西夏就那么容易打下来？”</p>
虽然大战并没有爆发，但赵佶也知道，种师道已经在加紧训练军士，至于粮草，兰州府能自筹一部分，秦凤璐还能筹集一些，只要战事不会旷日持久地打下去，等到秋天兰州府的第一茬庄稼丰收，粮草压力不会太大。</p>
高产作物还是好，军士虽然不能让顿顿吃土豆，但和以往相比，麦粟之类的需要显然减少了很多，后勤补给一下子变得省去了大量人力。</p>
除了粮草之外，那便是新式武器装备的研发，虽然广备攻城作在夜以继日地赶制，但惊人的铁石木材消耗让户部有些叫苦连天。</p>
按照目前的进度，春天结束，各项准备工作便差不多了。</p>
到了那个时间段发起战争也好处多多，如果能够较快地攻入西夏，大宋军队好可以就食于西夏境内，那里有肥美的牛羊，能抢多少是多少。</p>
“官家，你若想尽快拿下西夏，臣有些话不吐不快。”</p>
钟粟知道是时候了，赵佶就算是个石头，他也应该有所改变了。</p>
“有话就说，有……说吧。”</p>
“官家，臣的意思是，给种师道一个西北经略使的官衔，允许其提调西北所有兵力，必要时还得从其他地方划拨一部分兵力。</p>
此外，云中一带的天子之兵可以作为策应，必要时搞点破坏，打乱西夏的阵脚，你看如何？”</p>
赵佶自然听懂了钟粟的话。</p>
他想了想说道：“你也知道，我大宋出兵，一向由枢密院进行庙算，然后……”</p>
钟粟当然知道赵佶要说什么，大宋朝廷一直以来的习惯，那便是始终不能完全放心在外的武将，一切行动都要听指挥，更像是在操作提线木偶。</p>
所以有时常常会任用文臣出任武将，富弼、范仲淹、章楶其实都是类似的情况，但如果任用失误，后果便是书生误国。</p>
除了任用文官，大宋也会任用宦官统兵，这其实也是一种策略。</p>
“官家，大宋一向如此没错，但打胜了吗？”</p>
这句话问得非常扎心，不但扎心，简直就是扎大动脉。</p>
钟粟接着问道：“太祖皇帝立国之初，为何能够迅速荡平域内，官家可曾想过？”</p>
“太祖雄才大略，身怀文韬武略，岂非朕可比。”</p>
赵佶向天拱了拱手，开国皇帝从来都是让人仰视的存在，再狂也不敢有所不敬。</p>
“也对，太祖皇帝雄才大略自然是没错的，他任用大将石守信、高怀德、张令铎、王审琦等开疆拓土纵横四方，才有了今日之大宋。</p>
换句话说，太祖能够加恩于部下，难道就不担心他们有二心吗？当然担心，但只要统御有方，自然不存在这个问题。</p>
现在对官家来说，加恩于种师道，他只会感恩戴德，怎么会生出别的想法？等到西夏平了，官家如果觉得不妥，让他回京恩养也无不可。”</p>
钟粟的这些话多少有些刺耳，但的确让赵佶有一种强烈的警醒。</p>
难道自己真的错了，如果自己错了，那太祖之后的历任帝王难道都有问题？</p>
这都要触及灵魂深处了，牵涉到了大宋一直以来的执政理念，如果这里面的确如钟粟所说，那显然有些恐怖。</p>
“官家也不必想太多，太祖之时和现在的情况有所不同，那是大宋百业待兴，那些大将都是太祖的兄弟，那种信任也有这个原因。</p>
太祖之后，大宋总体一片承平，修养生息成为主流，原来并戈铁马，所以对武人的态度迅速发生了变化。</p>
殊不知，国虽大，好战必亡，天下虽安，忘战必危。到了官家这里，其实需要进行一番调整了。”</p>
钟粟以前也说过这样的话，只是没有现在尖锐，他甚至在想，如果自己的努力没有结果，他便要远离朝堂远走江湖。</p>
“老钟，我既然选择了相信你，此事的确应该相信种将军。”</p>
“官家，你或许没有在意，种将军并无子嗣。”</p>
钟粟善意地提醒了一句，赵佶点了点头，这还真算是一个理由，大宋有时候重用太监，就是考虑到他们这样的人并无后顾之忧，反倒值得信任。</p>
钟粟真的不想说出这样的话，无奈他得说服赵佶，所以不得不如此。</p>
“钟卿家一番话，让朕无言以对，朕或许……朕或许真要多想想，你说朕是不是很失败？”</p>
赵佶居然启动了反思模式。</p>
“官家不仅不失败，还有机会成为自太祖一来最了不起的皇帝，只是要做到这一点，官家可能要做更多的事情，官家也需要更加勤政。”</p>
钟粟离开延福宫之后，赵佶还站在御案前静静思考，钟粟说得这些，显然和听几十年的吾皇圣明无法相比，这不仅仅是打下西夏的问题，也不是收回幽云十六州的问题。</p>
相比这些，打下内心的魔障才是最重要的，可和当前的要务相比，要解决这些，本来无迹可寻，但钟粟却给他指出了一条路，他需要好好想想。</p>
一番深度洗脑结束，钟粟离开延福宫之后，直接去找到了老许。</p>
这些日子以来，蔡王赵似没有任何消息，就算高澄被重新启用。</p>
“还不信任老夫吗？”</p>
“来看看你不行吗？”</p>
“蔡王不知何故，上次的事情之后，再也没有了消息。”</p>
老许慢吞吞地说道。</p>
“那西夏呢，西夏可有异动？”</p>
“西夏李乾顺有心无力，各大贵族虽然也在出力，但目前应无大碍。”</p>
钟粟其实明白，西夏目前的发展速度并不慢，但相对大宋来说，显然慢了许多。</p>
“不过李乾顺频频派出使者前往契丹，动作有些大。”</p>
“无妨，契丹很快便要自顾不暇了，就让他蹦跶吧。”</p>
钟粟心里清楚，李乾顺无非就是以求娶耶律南仙为由，借机拉进和契丹的关系，可契丹也不是傻子，当然明白李乾顺的想法。</p>
事实上，如果李乾顺真的成功，对大宋多少有一点不利，李乾顺是在1105年才迎娶耶律南仙的，钟粟只能期望这件事情不要提前。</p>
如果真的提前发生，要不要干预一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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