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拿到了冠军，广控森己却没有露出什么激动的神色，新奇感褪去后，便将金牌收了起来。
可能是自幼在学生群体之外生活的缘故，广控森己向来缺乏竞争意识，这次体育祭会对第一爆发出如此之大的热情还是因为恋人在现场看着，当恋人不在身边后，他就迅速地脱离了认真的状态，恢复回了自己原本的样子。
爆豪胜己的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几个男生，正巧余光扫到了埋头向前走的某人，说话的声音一顿。
“爆豪，怎么了？”
“……我去找森己。”
他丢下一句话，径自走向了广控森己。
“胜己？怎么突然过来了。”广控森己微微侧头，“和切岛他们吵架了？”
“才没有。”爆豪胜己撇撇嘴，“看你一个人这么可怜，勉为其难的过来跟你说几句话而已。”
未了，他还补了一句：“别忘了给我感恩戴德地道谢啊。”
广控森己眼中泛起笑意，也无意戳穿他的小心思，温声道：“好吧，谢谢胜己。”
他和爆豪胜己长着同一张脸，性格却是南辕北辙，此时突然柔和了面容，爆豪胜己竟然硬生生从那张脸上看出了“温柔”的感觉。
……不得不说，还挺好看的。
不愧是我的脸！
爆豪胜己心中有了一点小得意，不知不觉间就将没能拿到第一的郁闷给抛之脑后，说话也和气了几分：“体育祭之后会放假，你过不过来？”
“我就不过去了，代我向……向父亲和母亲问好吧。”不易察觉地短暂停顿后，广控森己接着说：“我想趁放假查查资料，把战斗服完善一下。”
查资料是假，不想去爆豪家是真。
他可还没有忘记自己身上还背着“那边世界”的通缉这一回事，即使对父母没有过深的感情，但不顾他们安危，他也做不到。
在解决这件事之前，他们最好还是不要过深地接触比较好。
爆豪胜己闻言，垂眸沉思数秒，表面上勉强接受了他的说法，心里却为这短短的一句话表达的信息沉了沉。
“对了，森己，”他似乎不经意地开口，“拿了第一，你那些‘长辈’怎么说？”
这也是他重点关注关注的点——广控森己口中的“长辈”的存在，在他的人生中究竟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他在养父母死后就一直独自生活，哪来的什么“长辈”？
“他们吗？”广控森己愣了愣，思考一会，不太确定地回答：“会夸我……吧。大概。”
“大概是什么意思？”
“就是‘你打赢这群菜鸡了啊，很好，但你也还是菜鸡，还要继续努力’的意思。”广控森己说，“他们很严格的。”
观武装侦探社和港口黑手党，前者有人类智力的天花板太宰先生，后者有人类武力的天花板中原先生，比起这两位身经百战的人物，他连半桶水都称不上，被夸的次数也屈指可数。
“哈？谁是菜鸡啊？！”爆豪胜己头爆青筋：“难道他们是职业英雄吗，口气倒是挺大！”
“不，他们不是英雄，但我可以很确定地告诉你——”
广控森己十分平静地告诉他：“这种规模的比赛，在他们的眼中不过是小孩子的过家家游戏罢了。”
——在我眼中，也是一样的。
之所以说自己很少被夸奖，是太宰先生和中原先生对他的要求都建立在“不准使用灵能力”之上的缘故。
爆豪胜己抿了抿唇。
在这个年纪的少年心中，“职业英雄”和“欧尔麦特”就是强大的代名词，他对隐藏在未知和黑暗深处的恐怖所知甚少，倒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只是觉得——广控森己这几个“长辈”不简单啊。
再结合一下他和欧尔麦特的对话，根本不费什么力气，就能得出“他藏着很多事情”是个结论了。
等着吧！爆豪胜己在心里咬牙切齿地想，我总有一天会把你的经历翻个底朝天！看你还怎么敷衍我！
——
开完小班会，同学们都陆陆续续地回到离开教室时，广控森己接到了太宰治的电话。
他想到聊天时兄弟格外精彩的表情，顺口就把这件事跟太宰治说了。
“他看来是要跟我杠上了。”广控森己叹气。
太宰治顺着他的话问：“你想怎么做？”他轻笑，“告诉他吗？”
“告诉他？”广控森己重复了一遍，然后否认道：“怎么可能，他太冲动了，知道太多会碍事。”
“哦？我还以为你会说‘这是为了他好’呢，只是觉得他会碍事才闭口不言吗？”
“别打趣我了，太宰先生，他的分量还没有重到我会为他操心的地步呢。”
说出这句话时，广控森己的脸上刻意表演出来的情绪散得干干净净，苍白的面容上浮着漫不经心的漠然，“只是看在有血缘关系的份上提醒他罢了，如果不听劝阻的话，惹上麻烦也是他的事情。”
旁人乍一听会浑身爬满鸡皮疙瘩的话，落到太宰治耳朵里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了。
他捂着脸倒在沙发上，发出了无声的大笑。
笑什么？
笑广控森己的当局者迷。
假如他真的不在意那个叫做“爆豪胜己”的弟弟，他打从一开始就不会提起这个名字，也不会特地说给他听，这分明就是上了心还不自知，等着被人点醒呢！
当然，作为森己君的好老师，他自然是要——视而不见啦！
广控森己不明白怎么说着说着就没了声音：“太宰先生？”
“嗯嗯，在呢。”太宰治笑弟子的迟钝笑得快要厥过去，声音却一本正经：“你心里有数就好。还有，碰上那些人，你知道要怎么做的吧？”
杀人灭口，自然还要把案发现场处理干净，不留一点痕迹。
“是，我会小心的。”广控森己看到爆豪胜己从走廊的另一头走过来，就说：“还有什么事情吗？我得挂了。”
其实他隐隐约约地觉得太宰治特地给他打着一通电话是有事情要说，只是他前面一直在东扯西扯，就是不说重点。
“确实有事要说。”哪怕知道广控森己看不见，太宰治也收了笑容，沉声道：“我之前收到消息，说杏园小姐去世了。”
“死因是……失血过多。”
——
近日天气多变，通常上午阳光明媚，到了晚上就阴雨连绵，窗外的雨淅淅沥沥地拍打在屋檐上，嘈杂得叫人心烦。
“对不起，您所呼叫的用户已关机……”
“可恶！”
爆豪胜己将通话挂断，狠狠地把手机砸到了床上，联系人“森己”，拨打未接通次数三十六。
他阴着脸在卧室里焦躁地来回踱步，落下的每一脚都恨不得把地板踩穿，视线在房间内来回巡视，似乎在寻找着能够让他发泄一通的东西。
很可惜，没有找到。
距离广控森己失联已经过去四个小时，不仅是他一直没能联系上，就连那个普通科的杂鱼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广控森己挂断了不知道是谁打来的电话后，整个人的状态就变得十分诡异。
就像在饭堂时莫名其妙地生气那样——不，比那更恐怖，在饭堂时他不过是在威慑，而那时的广控森己却是在发怒——或许应该说——
暴怒。
不论他是因为什么原因暴怒，在这种状态下去处理问题都绝不是一个好主意。可惜虽然爆豪胜己有心拦住他，但根本追不上失控边缘的广控森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跑得不见人影。
爆豪胜己深呼吸几口气，又把手机拿起来接着打电话。
这次，他打的是相泽消太的电话。
——
杏园百合子惨不忍睹的遗体被发现是早上七点多发生的事情，广控森己接到太宰治的电话时已经是下午六点。
自从医院下达病危通知书，灵能力者协会就一直盯着她了，这件事一出，立刻上了封锁消息处理现场送去火化一条龙服务，愣是半点消息都没泄露出去。
广控森己找到太宰治时，见到的就只是一盒骨灰，以及一个恶灵了。
杏园百合子被活生生地开膛破肚而死，四肢上的外翻的刀伤上凝固着大片暗红的血迹，破破烂烂的病号服像块破布，根本遮不住瘪下去的肚皮上蜿蜒丑陋的缝合口。
广控森己在来的路上已经勉强冷静了几分，但一看到杏园百合子的模样，好不容易竖立起来的心理防线又塌了大半——
太宰治眼疾手快地抓上他手腕，好歹是把这个被毁到一半的休息室救了回来。
广控森己声音都在发颤：“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仅仅是吞食恶灵不算什么，只要好好地将他们的残念给消除干净还有投胎的机会，但如果连自己都化作恶灵本身……
便只能在人间消磨灵体，直至消亡。
“我知道，可是，可是——”杏园百合子的声音嘶哑得接近癫狂，“我想亲自杀了他们——！！还不够！还远远不够啊！！”
“复仇”的执念就像吊在驴子面前的胡萝卜，伴随她度过了短暂的人生，哪怕在她死后，这股疯狂的情感仍不褪色，反而因为受怨气吸引而来的各种负面情感愈发膨胀。
黑色的、无法挣脱的怨恨不会因死亡而结束，这仅仅是一个开端罢了。
“如果你也像我一样，你不也会这么做吗？！”
她的眼中流下血泪。
五官模糊的怨灵感受到她剧烈的情绪波动，无声地尖叫着。
“我……我……”杏园百合子的声音都在颤抖，“我好羡慕你……我嫉妒你。”
——为什么只有我非死不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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