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出茅庐】 91、第 91 章

小说:十贯娘子 作者:老草吃嫩牛
    (九十一)

    陈大胜不记得自己怎么冲出小院的, 就疯了般的往宫门跑, 路上他摔了好几跤都没觉着疼, 爬起来就跑, 吓的路上遇的亲卫就跟了一长溜儿。

    穿过那条昂长的宫道他就眼睁睁的看着宫门缓缓闭合起来而他今日的出宫的令牌还没有换好。

    摸摸空空如也的身上他就吸吸气, 叉着腰艰难的喘气几下转身又往干爹的小院跑待跑到院子里这边却给他预备了里衣注满澡桶而干爹就安静的站在台阶上看着他说:“你今日什么都做不了了, 时辰已到宫门已关, 再过一会儿满城宵禁, 自内宫, 外宫, 内城外城燕京出而后一路三百里, 你就预备这样去?”

    陈大胜木然的站着浑浑噩噩中就听到万春阳说:“哎呦~小祖宗这个时辰你出去也没用啊, 您看您这膝盖都摔成这样了这不是招惹咱老祖宗心疼么?”

    陈大胜一愣低头这才看到两膝的地方已经摔的没有布料了而露出的膝盖却已经是血肉模糊。

    佘青岭看看儿子便微微摇头道:“去收拾一下自己。”

    陈大胜点点头由着几个小太监侍奉着下去待他去了浴房佘青岭才叹息了一声看着渐黑的月色蹉叹道:“家~啊!”

    说完他就拢着袖子看着日落月升天色渐昏。

    沐浴完毕陈大胜便披头散发的躺在交椅上而他的两条腿就架在脚蹬上由着旁人摆弄他。

    万春阳跪着给陈大胜上药陈大胜好半天才说:“爹是我的不是……。”

    佘青岭没有抬头只关心的看着儿子膝盖说:“却有些冒失了一家父子无事的才将皇爷遣人来问我支应过去了倒是你怎就这般不小心?”

    膝盖终于刺疼起来陈大胜便吸吸气坐起来看着自己磕破的几层皮道:“爹我三堂哥还说别的了么?”

    佘青岭从桌上取了白布递给万春阳他看看陈大胜的脸色见他努力平静终说:“他说洪顺末年那场洪水过去你们全族搭伴出去逃荒不到三月的功夫又因土匪作乱人便冲成了两股你家一股那剩下的族人又一股你家的事情便不说了就说与你们失散那些族人他们慌不择路的跑了半月后看世道实在太乱也找不到活路就商议着出去也是死不若便回老家一起等死吧……”

    陈大胜当下呆愣简直难以置信的看向干爹问:“他们他们回去了?可可我老家……”

    还在水里淹着呢。

    佘青岭也觉着这个消息太过残忍却不得不告诉他真相道:“是你老家还在水里淹着又遇兵灾四处也在抓丁你的那些族人没办法便一起上了附近的山躲避战乱。”

    佘青岭站起来走到陈大胜面前说:“如此除了年老体衰的没有熬过饥荒的你的族人却保全了很多现下分了两批一批依旧在你故乡的山上生活而福和县主封邑上那些是你家远房的血亲现下是田地不缺却失了种地的农户这样~福和县主家的管事才会四处招募佃户也不知道你这一支族人如何出来的你三哥并未交待清楚因还要去找你大哥他便先过去了约你明日十里亭会合。”

    忽如其来的消息令陈大胜神思破碎他张张嘴好半天才苦笑道:“也就是说若不是被冲散我们就会随着族人返回家乡最后躲在山里熬过这场战乱?”

    佘青岭长长吸气摆手让屋子里的人退下待人都退尽他才无奈的拍拍养子肩膀说:“儿啊有时候人就得认命一条大路向左即生向右是死差之毫厘谬以千里你得认!就是心里疼死你也得认!你哥还说……因你故乡四处沼泽便从未有兵家来争几次战乱你族人会躲便终未被波及……也也是祖宗有德到底庇护了一些血脉。”

    陈大胜歪歪头吸吸气呵呵笑了几声又将牙齿咬的咯吱作响他脖子上的青筋忽隐忽现憋了半天他才艰难的说:“这这是……好事对么啊?爹?是好事对吧!”

    他满眼都是那个破庙那个惨不忍睹的河滩那新兵营那不断的骨肉分离不断的血肉横飞不断的风霜雪雨还有不断在耳边号角……

    去了走了离了总是失去越来越远……一切人就笑眯眯的与他告别最后便猛的扎入故乡村庄老树下的雾霭当中……也看不到人就偶尔有若隐若现的牛铃铛脆响一下……叮铃~!叮铃~在他梦里缠绕。

    佘青岭知道这件事对养子是多么大的刺激他这一生都很少露出柔软的样儿且也不希望养子是柔软的可到底……他伸手搂住养子到底摸着他的脑袋说到:“我儿可怜爹心疼呢我儿就哭吧没事儿没人看到……”

    怀里的肩膀耸动几下终究一声近似于野兽的悲怆闷闷的响了起来……

    第二日一大早陈大胜就肿着眼泡坐着佘青岭的官车出宫车子一气儿行驶到燕京城外十里长亭陈家兄弟几个才会合起来。

    陈大胜扶着童金台的手膝盖僵直的下了车。

    从亭里出来的陈大忠便面色一紧陈大胜看哥哥紧张就故作轻松的笑笑说:“哥我没事儿昨晚走夜路不小心就摔了一跤。”

    陈大忠低头看看他膝盖又上手摸摸这才点点头闷声说:“以后小心些疼么?”

    陈大胜摇头:“不疼用的是宫里的好药路上就能跟你们并马走着了。”

    他说完四处看看就找到靠在树上眼神不聚的陈大勇喊了声:“三哥你找到那些族亲是哪一家的?”

    陈大勇愣怔下这才看向他说:“好几家带头是九爷爷家的高粱伯你还记得九爷爷不最喜欢跟咱爷晒阳儿抓虱子那个。”

    一张老人的面孔在脑子里闪过陈大胜就点点头道:“那那九爷爷好么?”

    陈大勇失神摇摇头回手解下马缰绳说:“除咱阿奶还有九爷爷家的两个伯伯咱族里没有五十以上的老人了。”

    陈大胜啊了一声半响才语气有些踟蹰的说:“那那有婶子伯娘么?”

    陈大勇咽下吐沫牙齿咬碎了一般的憋了半天方说:“有好好些呢。”

    陈大胜听了又忍就看着他勉强笑说:“那那还挺好是吧哥?”

    陈大勇嘴唇颤抖最终点点头哭般笑着说:“嗯~!”

    说完看着他膝盖问:“疼么?”

    陈大胜摇头。

    陈大勇走过去搂住自己弟弟拍拍他背说:“弟咱认命了好不好?人还能活全唤了?是吧?老天爷都安排好了总要给你缺一门呢是吧?”

    一声哽咽从亭子里传出来众人看去却是背对着大家的陈大义。

    族人活着这件事对这四兄弟是个巨大的刺激又是以那样的方式生存下来难免他们的心里就有了各式的假想若是没有那场水若是没有被冲散若是他们反抗了若是他们勇猛些……却没有若是了就得认下。

    作为长兄的陈大忠吸吸鼻子用马鞭敲了下他的官靴似叹似笑道:“成都收收心就走吧时候不早了有二三百里路呢。”

    他是长兄也不能带头难受就加倍忍耐。

    如此兄弟四人又各自带着亲兵上了路。

    惊蛰刚过万物复苏。

    姜竹山福和县主封邑地石东石西二县交接处自燕京西门出三百二十里的一个小矮坡一大群衣衫褴褛短褐穿结足下无履骨瘦如柴满目风尘的农人便坐在姜竹山的山口等待着。

    从出来奔口吃的佃户变为官眷也不过才三日而三日不做农活这群可怜巴巴的田舍人便已是满腹亏心东家不用他们了说是不敢用了他们这才知道从前被管事们挂在嘴上皇帝老爷家的高贵亲戚其实也就是吓唬他们这样的人。

    什么活儿都不许他们做了春耕到了主家能高价请人都不许他们赚那几个钱儿也无处可去他们便只能坐在此地等候。

    与陈大忠他们同辈的陈全银就小心翼翼的问自己老爹陈二梁:“爹你说他们会来么?”

    陈二梁不知道会不会来倒是惭愧于自己从前没有帮人家做过什么如今自己家这般艰难人家却已飞黄腾达了那那这样……再扒上去这不是恶心人么?这不是给人添麻烦么?

    他们这般不堪这不是丢人孩子们的脸面么?他此刻已然后悔为何那天要去河边取水他就抱着罐子走到河边还没一会儿呢便见到大道上尘土飞扬的来了一群官爷人家也要饮马呢便在他附近下了马。

    陈二梁不敢看就躲的利索还跪的远远的。

    那些官爷并不看他就说笑着贵人们才能说他却听不懂的官话。

    只是……跪着跪着他就偷看了一眼本想涨个见识晚上棚儿里吹个牛的却看到一位官老爷也在看他最后官爷竟然走过来了还慢慢走到了他面前陈二梁吓的当下瘫软。

    那官爷俯身问他:“你是?九爷爷家的二伯伯?”

    陈大勇并不知道长辈们的姓名而村子里的孩子也只有个小名被叫到死人多了大家只论辈分喊着认识脸知道人可能到死了家里宽裕给置办个墓碑族人才会知道哦原是有大名的。

    陈二梁不懂官话就使劲磕头赔罪道:“大老爷饶命啊大老爷饶命……小的小的不是故意看您的……”

    可那官爷却一把扶起他又是一番上下打量最后才确定语气发颤着用老家话说:“就化成灰化成灰也记得这才几年啊怎么就认不得了啊?不会认错的我认得你你是九爷爷家的二伯伯我记得你~好像叫梁?”

    甭看是族人从前一个姓氏住在一个村子里太近便不亲了。

    陈二梁家兄弟三人分别叫做高粱二梁三梁。哦三梁全家饿死了呢也没几年呢。

    听到熟悉的家乡话陈二梁才稳了心神提了胆子仔细去打量面前的官爷这官爷好面嫩十五六姑娘的皮子都没他细他还穿着绫罗绸缎身上还有香气身后还有好高的大马。

    这老实的乡下人也不知道怎么应付就一直说着:“啊?啊?啊……”

    看爹想事不说话陈全银便又问了句:“爹你说他们会来么?”

    陈二梁家的全银今年都二十七了从前没灾没难他家也穷就聘不起媳妇儿就只说等等看谁能想到这人世要动刀兵还要发大水呢?

    现下便~更穷了若不是为了下一代是满屋的光棍二梁他哥高粱也不会咬牙带着全族男丁出门寻一顿果腹的食儿好挣扎着活下去。

    而在从前臭栓子他家却是村里可以的他家给自己种地只佃一点土地就聘的起媳妇儿。

    心里只有畏惧丁点没有遇到亲戚的欣喜想想从前陈二梁便叹息了下说:“我我哪儿知道啊。”

    那日认了亲又大哭了一场臭栓子便随自己去了庄子里又见了全家亲戚平时拿脚踹用鞭子抽他们的管事们匆忙来了在人家面前头低的就像吃屎的野狗还眼巴巴的求自己别告状。

    自己哪敢告状啊啥也不确定不把握呢。

    如今人家当官了身上有差事那夜便只能走……哦便是留下他们也招待不起百十多个腌臜人难不成招待亲戚住地窝子么?

    后臭栓子也不知道怎么跟管事说的从此便不许他们干活了每天还能吃两次饱饭了。

    一家受苦的爷们打出生就没有吃饱过呢……

    这都吃了三日白食陈二梁便越来越不确定他反复想若是人家不认亲戚呢?若那日是大家伙一起做梦呢?癔症了呢?会被管事的逼着写成契约奴吧。

    可陈二梁却不知道他们眼巴巴等的人却在距离他们不远的大道边停了车马又一起坐在野地里商议起他们的前程来了。

    陈大忠放马去嚼吧春草他就坐在亲兵给他端来的马扎上说:“咱兄弟几个先商议一下以后就怎么安排这些族亲也不是一大堆人稀里糊涂就带回家的事儿那是人还是正儿八经的亲戚养活他们简单可养好了到底难。”

    陈大胜最小也懒的说话就下了车接了葫芦边喝水边听哥哥们商议。

    陈大义想了下就说:“不若就给置办个庄子吧从今往后不管是出来给人做佃户还是让长辈们躲在山上做山民躲避赋税那都不成的这样我出五百贯。”

    陈大勇看看不吭气的四弟弟就无奈的摇头道:“就不是出钱买庄子的事儿你只说买庄子了是这边的庄子还是老家的庄子?若是这边的咱们能照顾到可若是老家的就怕他们护不住财产咱从前被人卖的时候啥样他们现在啥样。

    那天高皇帝远的一下子看不好就是一堆烂事儿从前咱们家啥样子你们也清楚能招惹的起谁?再说咱几个才多大芝麻绿豆就怕地方上主官不给面儿……”他抬眼看看陈大胜问:“老四福和县主那边?能说的上话么?”

    陈大胜就点点头道:“没事儿老县主今年都六十多了她家也就吃这一代的封邑宗室家旁支远亲而已还是个外嫁的老姑姑就几个佃户的事儿不能与咱们为难。到不必与她家说什么话我叫人回家报信去了回头让我媳妇儿再预备一份儿厚礼送去就是。”

    陈大勇点点头双手就拍拍膝盖站起来叹息:“哎老家的这边的合起来咱家还有根儿的一族就活了五房人帮衬不帮衬的好歹得先集齐族人把咱老陈家祠堂立起来这才是大事儿!我这都不知道祖宗叫个啥逢年过节上个香就只能从咱爷那边开始烧哎不孝啊!”

    陈大忠听弟弟说完又低头想了会便道:“成!我让他们附近打听一下就这边吧咱兄弟几个就拢拢钱儿这边田亩该当不贵一亩地至多二三百文便每一房给置办个百十来亩田再给他们起个宅子等把老家的亲戚接了来起了祠堂请了祖宗立了根儿咱也不飘零了到那会儿再说旁个话。”

    陈大胜把葫芦递给二哥也坐下想想最后才道:“钱是小事儿咱几个花了几年被逼着换了个魂魄这些学会应付。可咱爷他们从前啥样咱这些族亲便是啥样倒是不怕他们闯祸硬是学都学不会的满门老实疙瘩如今当紧的事儿除了祠堂是咱这一代甭管多大得给庄子造学堂了再请个先生教起来才是正经不然咱就是在附近他们也护不住家财。”

    陈大忠点点头又去看二弟。

    陈大义想了会到底笑道:“挺好该使钱便使去!这下好了以后我儿子生出来也有个实在亲戚走了好事儿咱这一代显不出来可下一代是能得上济了。”

    陈大忠笑着点点头站起来收了马扎塞进马兜里一扯马缰翻身利落上马道:“就这么着走着吧以后便好了再也不是那孤魂野鬼好歹有族亲了就倒了这些年背运总该咱家发市了……”

    福和县主庄口几个庄头管事的就坐在避风的地方远远的看着那群发市的人实话说个个都羡慕死了。

    而就在他们不远处一块毡垫摊开上面就摆满了崭新的衣衫鞋袜可那群前佃户就只敢放肚子吃点吃食这些新东西是一件都不敢沾的他们而今也不能吓唬更不敢抽打人家不要你能怎么着?就陪着笑脸等着呗这些东西也要摆好让贵人来了好看到是尽心了的。

    甭看他们是管事的却是福和县主家的家生世婢人家又是谁?从此就高门官眷了。

    福和县主到是个皇亲可皇爷家就拐弯亲戚多了去了他们家这位老县主在宗室算个啥?皇爷都不知道姓名的远房外嫁老姑姑。

    得封邑还是从宗室那边均下来的姜竹山这边哪里就算得好地方离着燕京整三百里呢还是个拐弯山凹子土地也不齐整水源都是现挖渠。

    人家这家人的亲戚又是谁是祖宅那边挨着身份不能主动来见心里却十分巴结的人就家里的大老爷讲话赶紧伺候好了巴结好了也不求拉上关系就求别出错漏。

    这家最显赫的子弟是宫里太监女官们的小祖宗是佘家承继血脉的撑梁孙是天下读书人敬仰的门第是皇爷当半个儿子养的人……贵人圈子没有多大不过几天的功夫陈大胜等人的根底早就被挖出来了。

    几个管事正羡慕着低声议论着就看到那些蔫巴巴的前佃户忽然呼啦啦的都站起来了。

    几个管事连忙蹦起出了避风处便看到远处来了好一堆威风的车马。

    打头的是十几匹高头大马那马上的人皆穿着黑色的披风一路跑着那披风扬着看上去便不一般。

    跟着快马的那辆车是二马高顶周身铜件儿错金花儿的官车而跟在这架官车后面的却是一溜儿十多辆的桐油顶青布棚儿的体面车儿。

    除却这这马队左右还足足护了四五十名亲卫也骑着马随着跑黑披风汇集在一起远远的扑压过来就吓人的很。

    一直默不作声的陈高粱缓缓站起他嘴唇哆嗦着从高处走下一边走一边依旧不相信的跟自己弟弟唠叨:“还还真来接了?还真是真是大牛他们家娃子?”

    那日他带着孩子们去挖沟渠了本就不在庄上要等沟渠完工才能回去谁能想到累了一天才在窝棚睡起便被人恭恭敬敬的请了回去从此便吃上饱饭了。

    十多年了陈高粱再次吃到了肉食他贪嘴就多吃了几口一气儿拉肚子拉到今日。

    而就在这几天里他弟二梁就反反复复的与他说是就是六爷爷家的子孙呢可是怎么就不敢相信呢哪有这样的好事儿啊?

    那群天上来的人就停在不远处各自就下了马陈高粱眼神好使就挨个认真去看。

    他看他们的绫罗绸缎看他们整整齐齐的发髻上戴着官老爷的发冠他看他们束着的金带就连他们骑着的高头大马都穿金戴银他他一个都不认识啊。

    如此这人便慌张了慌张极了。

    他承受不起三日的饱饭就哭一般的对那些管事告饶说:“不不不认得啊这可这可咋办啊?认错了啊!”

    陈大胜兄弟四个下了马下了车一起缓慢的向面前这一大群人走去。

    他们不认得自己可自己却认识他们的如此熟悉的打扮如此熟悉的虽陌生却总在记忆里泛起的面孔邋遢黑糙为难苦涩眉头没一日舒展就总不断往中间挤压不到二十的人都能早早愁出几道沟壑。

    如阿爷阿爹死去的哥哥们一模一样。

    陈大胜再次恍惚起来他努力寻找想于那些差不离的脸庞里翻找出自己的亲人许就跑丢了跟错了呢?

    许看到自己就高兴的蹦出来指着自己喊:“嘿!你个傻臭头!还认得哥哥不?”

    可是没有啊。

    百十张面孔看过去就没有自己家屋檐下的人。

    拿两堆人各自迈着步伐汇集一处赤脚一处有鞋一处有力沉稳一处踟踟蹰蹰……

    待终于缓慢相聚陈大忠便伸手把脖子下披风的带子解开单手一甩带头整理了一下衣衫缓慢对着最老的陈高粱撩袍跪下后说:“伯爷爷我们来接你们了。”

    还是不认识啊?

    陈高粱揉了四回眼睛反反复复就使劲认真的在他们脸上找找来找去就哭泣般说:“你们你们是谁啊?别是认错了啊老爷们……小老儿担待不起啊。”

    哭着说完他也扑通跪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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