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娘咳嗽了一阵，喝了几口芸姑递过来的热水，说起了自己的身世。</p>
原来她的出身还算不错，家中世代经商，出生后的十几年中，一直过着非常优越的生活。</p>
可后来遭逢巨变家道中落，不得已之下回到了老家。</p>
由于一直操持商贾，不善耕种，再加上一场水患，最后居然父母双亡，自己居然变成了孤儿。</p>
后来他被自己的一个堂叔拐卖到了汴京，然后几乎流落到了烟花巷。</p>
在那样的环境中，芸姑居然学到了一手惊艳的琵琶演奏技艺。</p>
幸好有这身技艺，才不至于沦为纯粹的娼妓。</p>
甜水巷的老鸨也想让她卖艺又卖身，但芸娘抵死不从，老鸨只好不再勉强，怕万一逼急了，芸娘寻了短见，卖艺都卖不成了。</p>
芸娘因为琵琶演奏出色，几年之后，居然靠着自己的努力赎了身。</p>
可一个从烟花巷出来的女子，举目无亲，从小过惯了无忧无虑的生活。</p>
这时候的她除了一手惊才绝艳的琵琶演奏技巧之外，再也没有任何生存能力。</p>
这时候她才明白一个道理，原来听说烟花巷的女子赎身后，在外面过不下去还会回来。</p>
起初她并不相信会有这样的情况，现在看来，还真会这种可能。</p>
一个一无所长的弱女子，来到这个社会什么都干不了。</p>
其中一部分运气好的，或许可以进入富豪之家做别人的小妾，但也得有那个命。</p>
有些干脆就没法生活，除了吃回头草之外别无选择。</p>
什么公子赠金之类的说法，仅仅是故事而已，可不是人人都能够成为故事中的主角。</p>
但芸娘就是个倔强的性子，她打定了注意，无论如何再也不会回去了，哪怕是卖艺不卖身也不干。</p>
可等到身上的一点积蓄花完之后，她却始终没有找到什么谋生的手段。</p>
好在之前的一些姐妹，看在情分上给它介绍了一些教授琵琶的课业，这才能够勉强维持生计。</p>
可这样的收入实在太不稳定，不可能成为长久之计。</p>
不久以后，她遇到现在的小姑娘芸姑。</p>
芸姑本来是没有名字的，她是随着一群流民来到汴京，其实也是个孤儿。</p>
芸娘便为为她取名芸姑，两人以姐妹相称相依为命。</p>
虽然日子过得更为清苦了，但两个人的世界显然稍稍有了一丝温暖。</p>
听到这里，钟粟突然生出了些许感慨，眼前就是烈火烹油鲜花着锦的大汴京，但却照样存在不少衣食无着风雨飘摇的家庭。</p>
其实想想也不觉得奇怪，后世称霸世界的米国，虽然被某些跪习惯了的人奉为天堂，但却存在这极大的贫富差距。</p>
这样看来，贫富悬殊反而是高度发达下的一种常态。</p>
钟粟在想什么，谁都没有注意到，芸娘咳嗽了几声，接着又继续说了。</p>
姐妹俩过了不久后，又认识了同样是孤儿的柳二哥，柳二哥心地善良，是个渔民。</p>
芸娘已经没有了任何奢望，倒是对柳二哥有了一丝眷恋。</p>
后来的一段时间，两家也算是互有来往。</p>
柳二哥经常将打来的鱼送给芸娘芸姑姐妹，芸娘则经常为闲暇时的柳二哥谈琵琶，偶尔也做一些吃食送给柳二哥。</p>
今天船上钟粟吃到的蜜饯果盘，就是芸娘做的。</p>
眼看可以组成一个还算完整的家庭，但柳二哥却在认识姐妹俩不到三个月便被在捕鱼时被水草缠住淹死了。</p>
然后姐妹俩让一起的渔民帮助打捞到了柳二哥的尸体，然后草草掩埋。</p>
柳二哥走了，但却留下了一艘小渔船。</p>
芸娘又央求之前为瓦舍做工的老师傅，将渔船帮忙改成了一艘小小的画舫。</p>
虽然芸娘不想再和烟花之地有任何来往，但迫于无奈，还是继续着教授琵琶的营生。</p>
后来的日子，芸娘接到教授琵琶的活计是就去教授，接不到活的时候，便和芸娘驾起画舫卖艺度日。</p>
这样一来反而稍稍安定了一些。</p>
可好景不长，芸娘在水上待得太久，入秋之后，便生了一场病。</p>
叶公子偶然发现了病中的芸娘，便帮忙请了大夫医治。</p>
可芸娘的病还没有彻底转好，叶公子便提出了非分要求，想让芸娘去做小妾。</p>
芸娘不从，然后便拒绝了叶公子送来的药。</p>
叶公子很生气，后果很严重。</p>
等了几天后，叶公子便派出了家丁，以逼迫讨要医药费为名，企图让芸娘答应做小妾。</p>
其实像钟粟这样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游汴河的，画舫一般并不欢迎。</p>
画舫本来就是男人的天堂，如果带着一个女子，消费水平必定不会高到哪里去。</p>
芸娘反而觉得，这样对自己是个机会，所以她偏偏喜欢这种年轻男女一起来玩耍的。</p>
成双成对来的，必定不会提出过分的要求，更不会调戏自己。</p>
虽然赚不来几个钱，但这样的钱花的安心。</p>
这天姐妹俩看到钟粟和小然来到岸边，便赶紧将船靠了过来。</p>
钟粟义愤之下救了芸娘芸姑姐妹，两人一时也不知道如何是好，只是连声感谢。</p>
有了之前的经历，芸娘芸姑的戒备心很重，已经很难轻易相信别人了。</p>
“芸娘，虽说我帮你们换了债，但那叶公子未必会因此而收手，说不定还会来找麻烦，我看你们还是到别处去吧。”</p>
钟粟看着了芸娘脸上的警惕，人各有志，这样的人在汴京必定还有不少，这次遇见姐妹俩只能说是一种偶然，或许从此再也不会相见。</p>
钟粟说完后，又拿出了两张银票两百贯，交到了芸姑手中。</p>
“芸姑，照顾好你姐姐，让船靠岸吧，小然，我们回去。”</p>
钟粟不是无情无义的人，做到这一步已经算不错了。</p>
“这位是钟大哥是吧，你已经帮我们还了债，这钱我们不能收了。</p>
刚才替我们还债，还请两位留下地址，我无论如何会还上的。”</p>
芸娘是对陌生人是充满了警惕，但她在烟花巷的生活，也学会了看人。</p>
眼前这对青年男女，显然是不能和叶公子这些人相比。</p>
其实，叶家老二注意到了钟粟身上的金鱼袋，芸娘同样注意到了。</p>
芸娘什么样的生活都尝过了，在家境富裕的时候，她也见识过不少的达官贵人。</p>
但他却知道，有资格佩戴这种金鱼袋的人还真不多。</p>
至于钟粟的出手阔绰，阅尽铅华的芸娘其实反倒不是太在意。</p>
和其他人不同的是，小然又是另外一番心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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