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寒褪去的非常突然，风中马上便夹杂了一丝暖意，汴京大街上的树木似乎一夜之间便抽出了无数的嫩芽。</p>
踏春的时节算是真正来临了，汴河两岸微风拂柳、春草碧丝，一派生机。</p>
已经解冻的水面上，时而荡漾过一座游船画舫，飘过一缕歌声。</p>
可以想象，到了晚上，才是各色画舫竞技之时，丝竹齐发管弦同鸣，花灯迷彩笙歌荡漾，又是另一番景象。</p>
除了这些高端人士的玩物，更多的是各种各样的小船，时而夹杂着脚夫的吆喝声。</p>
两岸的青石板路上，穿着圆领长衫摇着折扇的公子王孙、身材婀娜轻纱罗衣的豪门名媛，都不约而同地走出了最优雅的姿势。</p>
淡淡的树荫里，早就被无数的小摊贩占据，除了各种小吃零嘴香饮子，甚至还有挑担卖汤饼的。</p>
……</p>
钟粟和小然并肩而行，默默享受着浓浓的人间烟火气息。</p>
转过一处玩杂耍的，眼前出现的卦摊引起了钟粟的注意。</p>
卦摊的主人居然是好久不见的老道吴复古。</p>
钟粟不记得这老家伙是哪一年离开人间的，但看吴复古现在的样子，头发胡须全白，一副得道高人的样子，似乎已经摆脱了尘世的束缚。</p>
可他没想清楚的是，吴复古这时候在汴京算卦是几个意思。</p>
“老道算准了钟侯会在今天出现，没想到还真被我等到了。”</p>
吴复古也不客套。</p>
“仙长为何云游至此？”</p>
钟粟有些纳闷地问道。</p>
“云游四海，四海为家，此处彼处，有何异同。</p>
老道今日来等钟侯，是有一件事情相告。”</p>
吴复古一脸的古井不波。</p>
“仙长有何指教？”</p>
“东坡居士时运已至，钟侯如有机会，可以向当今陛下言说一二，或可荣归汴京。”</p>
吴复古这么说到底有没有根据，钟粟并不了解。</p>
对于道家那一套说法，钟粟觉得倒是可以批判接受一部分。</p>
姑且不说别的，对于中国古代化学工业的发展，道家起到了强有力的推动作用。</p>
对历史稍稍涉猎一些，便可知道道家不仅仅是在炼丹时偶然发现了火药。</p>
不少人都知道淮南王刘安发明了豆腐，其实那是他追求长生的副产品。</p>
当时他在八公山炼丹，偶然以石膏点豆汁，便出现了后来的豆腐。</p>
耐火密封材料六一泥的最早配方同样是来自道家。</p>
另外，道家在光学、数学、气象、天文都有独特的贡献。</p>
最有趣的是，历史上著名的医生或者药物学家华佗、孙思邈、刘守真、李时珍、傅山等均为道教徒。</p>
吴复古的话是有些玄乎，但钟粟却知道，苏东坡还真在这一年得到了朝廷的赦免。</p>
虽然没有回到汴京，但也至少不需要在岭南受罪了。</p>
按照现在自己的影响力，赵佶哪怕捏着鼻子也会答应。</p>
但这种事情得有一个契机，那样才能做到两全其美。</p>
钟粟不是没想过这个，只是因为事情太多，一时有些忽略。</p>
“仙长的话我记住了，给我三个月的时间。</p>
不过东坡居士愿意留在汴京，还是想去别处，那就不是我能保证的。”</p>
“钟侯多虑了，我只是他的好友，至于他自己的选择，我不会干涉。</p>
言尽于此，老道就要走了。”</p>
吴复古的卦摊都没有开张，却马上要收拾东西要离开。</p>
“仙长这是要去何处？” ＦｅｉｓυＺｗ.с●Μ</p>
钟粟问完就觉得后悔了，这种人，下一步去哪里自己都未必能说清楚，说四海为家还真不为过。</p>
只不过现在是北宋，如果换做元明，说不定就会飙出一句“山门一笑无拘拟，云在西湖月在天”之类的话。</p>
“番禺，老道云游四方，独独觉得番禺热闹非凡，此次南下还可以见见苏胖子。”</p>
吴复古便走边说，转眼已经到了街角，眼看就要消失，钟粟突然高声喊道。</p>
“今年新酿的百日醉无比醇厚，此次携带赶路不便，下次来汴京一定要尝尝再走。”</p>
这一句话还没说完，吴复古已经鬼魅一般地出现在了原地。</p>
“就等你这话，还以为你这次不说了。”</p>
钟粟一点儿也不意外，上次吴复古走的时候，果断带了几大坛的百日醉，钟粟都不知道他是怎么带的。</p>
想想吴复古是道士，但同时也是一个侠道，身体素质一定在线，几大坛的百日醉必定难不倒他。</p>
小然则被吴复古的举动吓了一跳，明明一垂垂老矣的道士，行事作风却透着雷厉风行。</p>
“我也在等你回来，还以为你这次不返回了。”</p>
钟粟模仿吴复古的与其说道，两人相对大笑。</p>
说完之后，钟粟带着歉意看了看小然，本来两人约好一起春游的，这才刚刚开始，就被吴复古这电灯泡给打断了。</p>
钟粟现在身兼多职，像这样能出来的机会很少。</p>
小然自然明白钟粟的意思，知道他想说什么。</p>
“没事的，仙长万里而来，理应孝敬。</p>
仙长，既然来了，也不着急，汴京大学商业街尉迟酒楼，让钟侯陪你，为你接风洗尘，之后仙长去留随意，如何？”</p>
小然知道这次的约会已经泡汤了，多说无益。</p>
看到吴复古须发皆白，但却任侠好义的样子，她也深受感动，所以才忍不住说道。</p>
“小娘子相貌姣好，但也洪福齐天，老道第一眼就看出来了，你和钟侯的命格都是非常之人，又能恰好相识，也算是一段奇缘。</p>
至于接风洗尘就不必了，百日醉越多越好。</p>
这样吧，老道就不打扰两位谈情说爱了，晚间自会前往尉迟酒楼，把百日醉准备好就行了。”</p>
吴复古说完，也不等钟粟说话，再次迅速消失。</p>
钟粟突然笑着问小然：“刚才牛鼻子说打扰我们什么了？”</p>
小然一怔，随即想到了刚才的话，红着脸拿粉拳捶打着钟粟。</p>
恰好一艘画舫靠近，青衣小帽的小二无比机灵，带着分寸拿捏超级到位的笑容看着他们。</p>
钟粟招了招手，小二立刻让划船的靠近河岸，随即将一块木板搭上河堤，他当然知道，这是有人要租下画舫了。</p>
“好大的画舫，就我们两人？”</p>
小然有些犹豫，这么干是不是有点过分了？</p>
“有钱就是任性，走吧。”</p>
钟粟拉起小然的纤纤玉手，便踏上了画舫伸过来的木板。</p>
两人一上船，顿时乐声奏起，钟粟觉得，这大概是大宋的欢迎进行曲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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