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粟和老许回到店里后，两人一边喝着温暖的姜茶，一边细谈起了火炉和马车两项生意。</p>
不过钟粟再也没有提起大车店的事情，看老许那副忌惮的样子，钟粟知道再怎么问，估计也问不出什么结果。</p>
其实是可以理解的，开封府尹的权力非常之大，汴京地区的好多事情，开封府都有权过问，所以开封府尹自然是举足轻重的人物。</p>
虽然身后有渤海郡王尉迟宫铭，但尉迟宫铭无异于争端，如果老许不小心卷入，尉迟宫铭肯定会不高兴的。</p>
“不怕官，就怕管”，老许说得还是很有道理，大车店的幕后人物如果是开封府尹，那这个主意还真没法去打，除非活得不耐烦了。</p>
两人计议已定，钟粟也不多耽搁，从老许那里出来后，发现还有时间，便直奔将作监而去。</p>
钟粟一到将作监，很快就找到了将作大监李诚。</p>
李诚自然知道钟粟的来意，便把汴京目前陶土火炉的烧制情况介绍一番。</p>
原来一开始将作监虽然联系到了大多数瓷窑，但是也没敢全力烧制陶土火炉，钟粟没有来汴京，大家都觉得有点心虚。</p>
万一生产出的火炉不符合标准，陶土的东西可是没有办法回炉的，到时候那些亏损恐怕就得自己承担了。</p>
就算是精通营造技艺的李诚，同样不敢要求瓷窑全力生产，这可是赵煦的生意，谁敢大意。</p>
当然李诚也因此找张商英商量过，和他探讨过怎么办才好。</p>
张商英的说法同李诚的想法别无二致，一定要先慢慢起步，一方面有不确定因素，另一方面也要确保陶土火炉的质量。</p>
就这样，在他们的严格监督之下，汴京城中的瓷窑保持着谨慎的的态度。</p>
因为是第一次烧制这种东西，他们对图纸上的标准严格地恪守着，所以确保了较高的合格率。</p>
至于煤炭开采的事情，工部的人已经在全面介入。</p>
汴京的人口基数太大，情况也比登封复杂了许多，一下子全部由烧制木炭转为烧煤是不现实的。</p>
钟粟估计，哪怕这个冬季结束，估计也不会普及太多，恐怕起码得普及三五个冬季。</p>
尤其是汴京众多的高端消费人群，他们对于价格并不敏感，多掏一些钱买木炭不是什么困难。</p>
即使有皇宫带头烧煤炭，他们也未必会立刻转变过来。</p>
当然，这部分人中朝中官员除外，他们不少人已经在皇宫中见识到了烧煤炭的好处，没见到的也听说了。</p>
不管是为了降低生活成本还是为了顺应赵煦的倡议，他们都表现的很是积极。</p>
尤其是高级官员，他们不但迅速转变了取暖方式，而且首选铸铁火炉。</p>
而底层的普通老百姓自然把成本放在第一位，只要产能跟上，钟粟相信陶土火炉一定会大卖特卖的。</p>
“李大监，此事官家极为上心，本来也是事关我大宋生计，小子只是个跑腿的，如果遇到什么问题，还望大监鼎力相助啊。”</p>
虽然得到了赵煦的支持，但人心难测，李诚是其中的关键人物之一，加上钟粟还有所求，自然还得顺毛捋一捋。</p>
“你这可是话里有话啊，我怎么听着好像担心我使绊子？哈哈。”</p>
李诚自然听出了其中的言外之意，不过他也没有介意，他能够理解钟粟现在的难处。</p>
“没有没有，小子怎敢有这个想法，说来说去都不是为官家办差事嘛。”</p>
钟粟的想法被戳破，他也有点不好意思。</p>
“你尽管放心，在这件事情上，我不会有太多的想法，只要我大宋子民受益，官家高兴，这就是好事。”</p>
“李大监心怀我大宋天下，真是可感可佩，小子其实还有一个想法，同样关乎我大宋的百年盛世……”</p>
钟粟说到这里停了下来，他都觉得不好意思提出那个要求了。</p>
“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痛快了，有话就说。”</p>
“那好吧，我说，小子在登封有一个嵩阳书院李大监已经知道了，今年我想再成立一个将作学院，专门传承我大宋将作技艺，可惜缺少先生，不知李大监有没有兴趣？”</p>
“好小子，你居然想从朝廷挖人，胆儿也太肥了吧。说句实话，就算我愿意，你也看到了，五侯府开工在即，你觉得我能走得开吗？”</p>
李诚说得也是事实，钟粟不是不明白，这种时候如果临阵脱逃，那可不仅仅是上黑名单的问题，那就是抗旨。</p>
“你暂时是离不开，这个我知道，不过《营造法式》的编写人是不是可以考虑来我嵩阳分院，大家一边探讨一边编写岂不更妙。”</p>
钟粟一席话说完，李诚却是瞪大了眼睛，他吃惊地发现，钟粟原来早就谋算好了。</p>
虽然算不上挖好了坑让自己往里面跳，但这个坑似乎要很诱人。</p>
《营造法式》的整理的确需要一个良好的环境，在将作监进行不是不可以，但这里人多事杂，难免存在很多问题，如果在书院中进行，似乎也有很多好处。</p>
“这当然只是小子的一个想法，杨少监（杨九间）已经答应小子，他要来嵩阳分院编写《营造秘术》，如果两支编写队伍能够时常交流取长补短，似乎也有很多好处，李大监可以考虑一下。”</p>
“你说什么，老杨也要去嵩阳分院，他要在登封编写《营造秘术》？”</p>
“是这样的，李大监没有听错。”</p>
李诚听到这里，从座位上站起身子，望着书架上一排排的历代将作方面的书籍，陷入了深深的沉默。</p>
钟粟也不着急，他知道李诚已经动心，现在已经开始权衡利弊，这时候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等待。</p>
过了许久，李诚转过身子，对钟粟说道：</p>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虽然你也是为自己的书院考虑，但这样做的确对我大宋有力，仅仅著书一本，未必有多少人去看，但如果能够培养出一批将作人才，那就可以把我大宋将作技艺不断传播下去。</p>
你小子想问题还是想得深，我和老杨的路线略有不同，也是各有所长，如果能够在编写过程中不断融合贯通，也许真能做出点什么来，我同意了，只不过暂时去不了多少人，等到五侯府正式开建，就可以多去一些人了。</p>
如果到时候他们愿意，哪怕留在登封讲学，我也不反对。</p>
书院的生活还是不错，那也是我向往的，如果有一天我能够真正闲下来，择一处书院安心讲学似乎也不错。”</p>
李诚说完，眼神中流露出了一丝对闲适生活的向往。</p>
钟粟知道，李诚长期在将作监上班，多年之中承担了许多重大项目的建设，今天他这么一说，让他甚至萌生了退意，这究竟是好还是不好？</p>
“李大监，此事小子只是建议而已。”</p>
“你这个建议好，让我明白了很多，我应该感谢你。”</p>
“你真是这么认为的？”</p>
“对，虽然我明白你的想法，但我也有自己的想法，可以说，你让我去书院提醒了我。”</p>
钟粟暗暗吃了一惊，自己出于功利的目的，没想到还无意做了一把灵魂的工程师，唤醒了李诚内心深处的渴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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