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灵珠儿

    东海龙宫。

    数不清的通天石柱上盘着巨龙,敖丙飘然而下。

    全体龙族看到他都非常惊讶,都抬起了头看向他。

    敖丙的身体落于熔岩之上,整个人跪了下去,磕了一个响头,“父王,师父。”

    龙王把龙首伸到敖丙头顶,浑厚的声音传来,“我儿无恙。”

    申公豹见到自家徒弟安然无恙地回来了,既惊喜又意外,他足尖一点,飞到敖丙身边,“敖丙,你竟还活……活着。”

    敖丙抬起头,看向父王和师长,眼眶有些发红,“敖丙不孝,辜负父王,全体龙族和师父的期望。”

    说着,他的身体动了动,接着朝另一个方向磕了一个头,磕了一圈,额头都磕破了,却依旧抵消不了他心中哪怕半分的内疚和负罪感。

    龙王深深叹了一声气,问了他最关心的问题,“你竟躲过了天劫?”

    申公豹也好奇,“天尊施的天劫咒何等威……威力,就算你和魔丸加起来都不可能毫发无伤。”

    敖丙点头,“师父所言甚是,灵珠和魔丸合体也无法抵挡天雷,我们肉身被毁,是太乙真人用七色宝莲护住了我们的魂魄,后来太乙真人用莲花给哪吒重造了肉身。”他又对着龙王重重磕了一个头,“孩儿能活着回来,靠的是父王的龙鳞和太乙真人的南珠才得以恢复肉身。如今万龙甲已毁,孩儿任务失败,身份暴露,陷全体龙族于危难,孩儿难辞其咎,请父王责罚。”

    龙王摇头叹气,表情有些失望,“儿啊,你糊涂啊。”

    看到父王失望的神情,敖丙心中更加难受,眼圈通红,他吸了吸鼻子,“孩儿该死。”

    一道清亮而华丽的声音插了进来,“咱们的三太子还真是性情中人呢,为了区区人族,甘愿牺牲自己和搭上全族命运,值得吗?”

    那是一条母龙,即便是龙形,也能看出她的霸气与娇媚。

    敖丙抬头,迎上她的目光。

    母龙龙首凑到敖丙身边嗅了嗅,不屑道:“你身上还有人族气息,这段时间是不是一直和那臭小子在一起?”

    敖丙慌忙摇头,“不是的,姑姑,太乙真人施法助我恢复肉身需九九八十一日,我昨日方醒。”

    “那个叫哪吒的人类小子是你什么人?”

    敖丙诚实回道:“他是我唯一的朋友。”

    “就这样?”

    “就这样。”

    “哼,就为了区区朋友二字,你将全族置于何地?我们等了千年,到头来一场空,还暴露了我们龙族窃取灵珠之事,天庭怪罪下来,我们如何担待得起?因为你的恻隐之心,或将龙族推向毁灭,你成了罪人知道吗?当真是愚蠢至极。”

    敖丙低垂着脑袋,整个人都脱力了,低声道:“姑姑教训的是,敖丙罪无可恕。”

    龙王终于开口,“算了,事已至此,已无回旋余地,还是想想接下来该如何应对。”

    母龙轻哼了一声,“大哥还真是爱子心切,那大哥觉得我们应该怎么做?”[龙姑人设属于私设,和电影无关,电影里是大睫毛美龙,不喜勿喷~]

    “天劫已过数月,天庭还未有任何动静,陈塘关李靖一家害我儿至此,我定要他们血债血偿。”

    敖丙一听,震惊得瞪大了眼睛,“父王,不可!此事与陈塘关和李靖一家无关,是孩儿的问题,若父王毁了陈塘关,天庭追究下来,不是罪加一等吗?还请父王三思!”

    “天庭?呵呵。”龙王语气轻蔑又饱含憎怨,“天庭又能耐我何?我龙族岂非任人拿捏之辈,只是苦了我儿,一身本事被废,无法封神登天,跻身天界,从此荣耀加身。”

    “父王……”敖丙泫然欲泣,难受得连呼吸都痛。

    龙王又叹了叹气,“儿啊,你既不能封神,又不想报复陈塘关,你想如何?”

    “孩儿只愿能与龙族共进退。”

    “共……共进退个屁。”一旁的申公豹忍不住开口,“你瞧瞧你现在这副样子,法力都没了,还能做什么?”

    敖丙羞愧地低下了头,身体再次传来隐隐的不适。

    “为了一个魔丸,你把自己的命都丢了,你,你可曾后悔?”

    “弟子无悔。”

    “你……”申公豹气得发晕。

    “哎,我怎么就教出你这么一根筋的徒弟。”

    “弟子愧对师父。”

    申公豹还想说什么,他看见敖丙脸色不正常的泛白,便把话咽了回去。

    龙王自然也察觉到了,他问道:“儿啊,你现在的法力是否不能维持人形太久?”

    敖丙点头,“回父王,确实如此。”

    申公豹接道:“那你可要抓紧时间修炼。”

    敖丙想起和哪吒的约定,便犹豫着说:“父王,师父,太乙真人说,山河社稷图乃最佳修炼之所,我……我想和哪吒一起到里面去修炼。”

    “什么?你还要和那个臭小子纠……纠缠不休?你被他害得还不够吗?”

    敖丙急着为哪吒辩驳,“师父,哪吒虽是魔丸,但他并非恶人,他不会伤害我的。”

    申公豹气到头痛,他筹划了三年,费尽心思,把灵珠培育成才,眼看就要成功了,结果前功尽弃,还引火烧身。

    魔丸没了,灵珠也没了,到头来这场精心谋划的局成了一个荒唐的闹剧。

    申公豹指着敖丙的手指有些发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师父……”

    “算了,你到山河社稷图里修习也好,死胖子说得不错,那里确实是最佳的修炼地。”

    申公豹将敖丙扶了起来,有些难言的伤感,“敖丙,恐怕我们师徒缘分已尽。”

    敖丙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地问:“师父,您在说什么?”

    申公豹叹了叹气,“事情败露,天尊若是问责,我也逃不掉,反正为师是不能留在龙宫了。”他伸手按住敖丙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敖丙,为师能教你的都教了,虽然你法力被削,但灵珠的力量有一部分已经融入你的灵魂,只需重新修炼,也能练成通天本领,只是时间会比之前长。”

    敖丙动容地看着申公豹,“弟子记下了。”

    “看到你平安回来,为师很高……高兴,若是有缘再见,咱们师徒再叙旧。”

    敖丙有些激动,急道:“师父,您要去哪儿?”

    “随……随缘吧。”

    敖丙看向龙王,“父王……”

    龙王说道:“申公豹说得不错,他不能再留在龙宫,随他去吧。”

    敖丙握紧了拳头,不知道该说什么,如今这局面,全是他一个人造成的。

    “你若想到外面去修炼,那便去吧。”

    敖丙再次跪了下去,朝龙王磕了三个头,“孩儿多谢父王成全,只要父王有召,孩儿定会义不容辞,与龙族同生共死。”

    龙王“嗯”了一声。

    接着,他又朝申公豹磕头,“敖丙拜谢师父教导之恩。”

    申公豹过去扶他。

    敖丙的视线突然开始涣散,眼前的申公豹出现了重影,最后在他惊讶的神情下倒了下去,现出了龙形。

    申公豹上前摸了摸他的头,掌中出现亮光,他在给敖丙注入灵气。

    “这副身体太……太虚弱了,法力也弱,晕过去了。不过无事,睡几天就好了。”

    龙王一听,松了一口气,他凑近敖丙,舔了舔他的毛发。

    “真不愧是灵珠,白教了三年,最后便宜了哪吒这小子,人算不如天算,你儿子都被拐跑了。”

    龙王一愣,对某个人类小鬼恨之入骨,“吾儿太痴。”

    母龙看完了热闹,笑了笑,“大哥你看,底下的妖兽都蠢蠢欲动了,你打算如何呀?”

    龙王看了她一眼,反问道:“那你想如何?”

    “若是天庭执意为难我龙族,那就一起闹起来呗。”

    龙王似有什么难言之隐,“待吾儿离开,再从长计议。”

    ……

    “东海美人叫敖丙,叫人看了不清醒。倾城一笑要人命,哭了我能上天去。”

    哪吒百无聊赖地坐在那块礁石上,嘴里还叼着一根草。

    敖丙已经离开大半天了也不见回来,哪吒就在原地等他。

    第三天。

    哪吒寻了个舒服的姿势躺着,嘴里念念有词,“有个小灵珠,从不把面露,朦胧似迷雾,容貌身段倾城顾。小爷心跳像小鹿,想把美人怀中护,温柔乡里来相住,朝朝又暮暮。”

    说完他噗嗤一笑,自言自语道:“我怎么成天想这些乱七八糟的。”

    第五天。

    哪吒已经等得不耐烦了,拿出敖丙送他的海螺,忍了这么久,还是吹响了海螺。

    结果不如他所愿,敖丙并没有出现。

    他又吹了一次,两次,三次,五次,七次……

    敖丙还是没出现,哪吒彻底慌了。

    他站了起来,朝着海面大喊道:“敖丙!!!”

    回应他的只有拍上来的巨浪,哪吒被溅了一身海水,衣物都湿透了。

    “你答应过我一定会回来的,怎么能说话不算话?”

    “敖丙!”

    第七天。

    哪吒跨进了水里,急得快发疯了,他撕心裂肺地喊:“敖丙!!你快出来!!”

    始终得不到那人回应的他,第一次这么恨自己不够强大,连小小的东海都下不去,以他现在的法力,别说去不了深海,可能连一头普通的海兽都能把他生啃了。

    哪吒拿出海螺接着吹,吹着吹着,热泪顺着脸颊滑了下来。

    他比自己想象中还要在乎敖丙,他的生活怎能没有他?

    已至黄昏时分,一天又将过去。

    哪吒等得心都空了。

    海天相接的远方,迎着缤纷的彩霞,一个人影长身玉立,衣冠胜雪,由远及近。

    哪吒以为自己看错了,使劲揉了揉眼睛,熟悉的身影飘然而至,片刻便落在了他身后的海滩上。

    哪吒转身扑了上去,一把抱住敖丙,他收紧了五指,把敖丙紧紧地拥在自己怀里。

    “灵珠儿。”

    “灵珠儿……”

    哪吒自己都没发觉,他的声音带着颤抖的哭腔。

    敖丙反应不及,被哪吒扑了满怀,先是愣了一下,而后温柔地拍了拍他的背,轻声问:“你这几天一直都在这里等我吗?”

    哪吒拼命点头,“我等了你七天七夜,怎么喊你都没反应,吹海螺你也不出现,急死我了。”

    “抱歉,我不是故意不回应你的,我昏迷了七天,一醒就过来找你了,我答应你的事,绝不会食言。”

    “昏迷?你怎么了?”哪吒赶紧放开他,摸了摸他的额头,又拉起他的双手,结果跟冰块一样,他用力搓了搓,“你的手怎么这么凉?”

    敖丙温柔地笑了笑,“我还好,没那么严重。”

    “什么叫还好,昏迷七天还不严重吗?快跟我回家。”哪吒拉着他走了几步,又以极快的速度把敖丙背了起来,“还是我背你吧。”

    敖丙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哪吒,你干什么?放我下来。”

    “不放,你乖乖待着。”

    哪吒偷偷用手背抹了把脸。

    敖丙轻笑着问:“是不是眼睛又进沙子了?”

    哪吒粗声道:“放屁,小爷哪儿那么容易就哭。”

    敖丙失笑,搂紧了他的脖子。

    天边的晚霞和他们第一次踢毽子时一样美,柔和温暖的霞光映照在两具交叠的身影上,犹如画卷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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