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愣住了。
有那么一小会儿, 莱昂纳多觉得弄不太清楚自己是什么心情——虽然说了好几次想要她生孩子, 但真的要是她现在就怀孕了, 他还真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他突然紧张：“怀孕？”
萨莫眼泪汪汪的, “我不想这么早怀孕。”
他都不知道要怎么回答才好了, 只好小心翼翼的抱住她，“医生到底怎么说的？”使劲回忆她上次生理期是什么时候？好像是结婚之后的几天？要是怀孕的话, 那就是上次乘游艇度假的那个周末了。
“说很可能是怀孕, 但还是要做检查，先检查人绒毛膜促性腺激素数值，不确定的话, 过一周再来检查一次。”她心事重重，“我不想太早生孩子，我还没毕业呢！今年课程又多，我每天光是做作业都得做到晚上11点。”
“先别想这么多。”他干巴巴的回答。
过了10分钟, 护士又让萨莫进诊疗室。
这次，莱昂纳多坚持跟她一起进去。
医生见是他俩一道进来, 也没说什么，先看了一眼莱昂纳多，然后对萨莫说：“布鲁克小姐，你是早早孕, 孕期5周。”
萨莫紧张的握紧了莱昂纳多的手。
“你还太年轻, 一般我不会建议低于20岁的女性过早生育, 你有权自主决定何时终止妊娠, 但最好早一点决定。孕周期越长, 胎儿发育的越大，终止妊娠对母体的伤害也就越大。”
莱昂纳多惊愕的看着医生，又看了看萨莫。
“我会给你介绍专业的生育诊所，等一下出去护士会给你诊所的手册，这个你也拿回去看看。”医生从抽屉里拿出一本很薄的小册子，递给萨莫。“有任何问题都可以随时向我咨询。”
*
回去的路上，莱昂纳多一直心烦意乱：突然得知她怀孕了就是一件重大无比的事情，而知道她可能不想要这个孩子更是他想都没有想过的事情。
他还没有来得及从第一个重大消息中回过神来，就突然面临了第二个重大消息。
在公寓附近的餐厅胡乱吃了午餐，两个人胃口都不好，都只吃了平时的一半。
回了公寓，萨莫脱了鞋就倒在床上，很快睡着了。
莱昂纳多则一直在小客厅的沙发上坐着，想着这事到底要怎么办。
萨莫现在不到19岁，预产期他还没算，怎么也得是明年春天或是夏天了，到时候她还没到20岁，做妈妈确实太年轻了一点，她不想这么早就生孩子也能理解，但是——
他心乱如麻。
虽说之前他说过好几次想要她赶紧生孩子，但其实他压根没想过有了孩子之后会是什么情况。基努那个准爸爸听说已经在找房地产经纪人找合适的房子，以供孩子的母亲和将来的孩子居住，这是他听他的房地产经纪人说的，他返回洛杉矶的几天忙得到处去，午餐工作约会，晚餐工作约会，还抽空去看了几处房子。
所以即使基努那样的浪子也会期待自己的孩子，他当然也想有一个他和萨莫的宝宝，这跟基努的情况完全不同，听说基努可是相当被动的才接受了那个突如其来的孩子。他则是早就期盼能跟萨莫有孩子，只是提前了几年。
他自觉可能是太天真了，他一直以为萨莫也会同样期盼他们的孩子，可万万没想到，她居然第一时间想的是堕胎。
他小时候搬过几次家，一度住在非常糟糕的贫民区，见多了未婚先孕的未成年少女，什么族裔都有，当然确实白人、亚裔比较少，非裔较多，所以他一直都不觉得怀孕是多么辛苦的事情，伊尔梅林倒是跟他说过他未出生的时候的事情，但没出生的胎儿也没什么可说的，就是说他在妈妈的肚子里就是个调皮的孩子，很好动，胎动次数多得让她晚上睡不好。
堕胎这事他也懂的，但在经济条件很糟糕的社区，未婚先孕的少女们无法支付合法堕胎的费用，有人会去地下诊所偷偷堕胎，因此大出血死在诊所内的事情也不是没有，所以在他心里，堕胎这事极度危险，非常的不靠谱。
他越想心里就越发的不舒坦，甚至可以说很糟糕了。
——她不想要我的孩子？她怎么可以问都不问一声就自己做决定！
他越想越生气。
*
婚后的第一次争吵出乎意料的来的非常快。
萨莫睡到下午4点才醒。
莱昂纳多已经研究完护士给的生育诊所的手册，以及妇科医生给的堕胎诊所的小册子，看完了之后仍然放回床头柜上。
萨莫醒来后去洗了脸，然后坐在床边翻看手册。
他坐到她身边，等她看完了两本手册，才问：“你怎么想的？”
“什么怎么想？”她有点冷漠的问。
“你想——你不想要孩子？”
“不想。”
他忍了忍，“为什么？”
“我还太年轻了。怎么？我没有权利决定我自己的身体吗？”萨莫不满的蹙眉。
“可孩子也是我的！你怎么不问问我的意见？！”他气恼的提高了声音。
“错了，现在只是‘胚胎’，还不能算是‘孩子’。”她冷静得不得了。
莱昂纳多站了起来，激动的在床边走来走去，“你可真是见鬼的冷酷！我以为你会想要我和你的孩子。”
“我是想要，但不是现在。我已经规划好了今后至少10年的生活，不能被怀孕生孩子打乱计划。”
“那你原本计划什么时候生孩子？”他瞪着她。
“等我年满30岁以后。”
她30岁，他也才36岁嘛，也就跟基努现在的年纪一样。
但那不一样。
“一直没有”跟“有了但是要流产”那是两个概念好吗！
“你有什么人生规划为什么不告诉我？难道我不在你的人生规划里面吗？”他愤愤的问。
“你当然在，但是这里面没有孩子。”
“那你该早点告诉我！”
“我才结婚一个多月，我当然也是才规划好没有多久，还没来得及跟你说。”她闷闷不乐，“我不喜欢有什么意外，我就不该忘了让你戴套。”
莱昂纳多突然心虚：那天她忘了，他原本准备好的“没带”的借口都没用上。游艇在港口的海上飘着，总不能半路刹车然后开几个小时到岸边去找个超市现买吧？
他重新坐到她身边，揽着她肩头，“别多想了，也别去什么堕胎诊所。”将堕胎诊所的小册子扔到地毯上，“这个孩子不好吗？好吧，现在还是胚胎，但那是你和我的孩子，他准会很健康，一定会是个漂亮宝贝，你不喜欢吗？”
“我——你别说了，我总不能连我要不要这个孩子都无法独自决定吧？”
这会儿莱昂纳多可真的怒了，他用力捏着她肩头，“你说什么？！”
“好疼！放开我！”
他松开手，“我不知道你到底在想什么。你是害怕了吗？害怕生孩子？可你都不怕去堕胎！”
“堕胎有什么可怕的？”
“——那是不自然的，而且很危险。”
“别傻了，现代医学不至于连终止妊娠都会有危险。等一下，你不是因为宗教原因不愿意让我去堕胎？”
“宗教？不是，我又不是虔诚的教徒。”
“那你是因为我没有征求你的同意？”
“同意什么？我见鬼了才会同意！”他气急败坏，“你给我清醒一点！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情好吗！”
“瞎说！法律规定你的精子离开了你的身体就不是你的了，我有权决定你的精子该如何使用，以及其他。”
“你是什么意思？”他几乎听不懂她的话。
“就是说，身为女性的我，有权独立决定我自己的身体，包括依附在我身体里的胚胎，而不必征求你的同意。”
莱昂纳多目瞪口呆，突然意识到她真的是不想要这个孩子。
他十分沮丧，“那你把我当成什么了？一个——一个你一点都不在乎的精子捐献者吗？或者就是你的合法性玩具？”
这下子换成萨莫目瞪口呆了，“你在说什么？”
“我弄不懂你，我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为什么你想的跟我想的完全不是一回事？你的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你真是个奇怪的女孩。”
“这很简单，把我俩的身份换一下，你是妻子，现在你意外怀孕了，而这个孩子的出生会彻底打乱你今后的人生计划，会导致你没法好好工作，至少3年的时间你得日日夜夜陪着孩子。你会吃不好睡不好，还很可能没有性生活，你的丈夫也未必会像刚结婚的时候那么爱你，那你会不会选择终止妊娠？”
他低头想了一会儿，“要是我很爱你的话，我会生下孩子的。”
萨莫很是头疼：这人真的太聪明了！这个逻辑非常简单，如果她很爱他，就会想要生下他们的孩子，这在不管什么方面来说都没有问题。他将一堆可能的问题都略过不计，直接面对“爱情”这个最基本的因素，就连她一时间也想不出来到底要怎么跟他说了。
她想了一下，“不是，可能我问的不对。这个问题不是我爱不爱你，而是关于我的选择权。你不能用‘爱’来要求我做出任何选择。我如果想要这个孩子，更大的可能是‘我想要’，而不是我到底有多么爱你。”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他慌乱的说。
“我还没有想好，你也应该好好想想。在你心里，其实从来没有把我当成可以独立思考的‘人’来看待。你应该更多的考虑我想要的，而不是你想要的。”
“这不对！你也从来没有考虑过我想要什么，这对我不公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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