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你有绳子吗

    收工后, 艾琳·开普勒便离开罗萨里托返回洛杉矶，临走时在酒店门前交待了萨莫几句, 要她有什么事情先跟苏珊娜商量, 苏珊娜拿不定主意的，就打电话问她；琐事尽量交给莉莉去做，私人助理就是负责为她处理鸡毛蒜皮大事小事的；好好照顾自己，以及，别对Leo太好了。

    她对萨莫眨眨眼睛, “你得知道, 男孩是给他一个台阶，他就能翻墙的猴子, 对付猴子嘛，就要给他栓条绳子，平时允许他到处撒野，但你一拉绳子, 他就得乖乖回来。”

    萨莫笑得不行, 连连点头称是。

    艾琳开车走了。

    萨莫一转身，就差点撞到莱昂纳多，“你怎么站在这里？”

    他摸了摸鼻子：艾琳的“猴子论”可是让他一字不漏听见了。

    “你有绳子吗？”

    “嗯？”她不解，然后反应过来, 笑了。

    他很自然的伸手轻抚她脸庞, 随即低头吻她, 但却被她轻松避开, “去吃饭吧。”

    周围出来进去的基本都是片组的工作人员, 她大概有点羞涩吧。

    萨莫随便在酒店附近挑了一家餐厅，要了一张靠窗面海的餐桌。

    “我饿坏了。”莱昂纳多急匆匆的说。

    萨莫微笑，从短大衣口袋里摸出烟盒打火机，抽了一根烟，点上。她抽烟的姿势很好看，是从3、40年代好莱坞女星那儿学来的，细长的女式卷烟夹在右手食指中指的第二节指节之间，手势和身体的姿势都很舒展优雅。

    空气中很快掺杂了一股极淡的薄荷味。

    他觉得从来没有见过抽烟抽的这么好看的女孩。

    薄薄的烟雾缭绕，隔着烟雾看美少年，别有一番滋味。

    美人如花隔云端，要讲究一点朦胧美。

    侍应过来，萨莫先点了菜，没让莱昂纳多为她点菜。

    “待会儿……去我的房间待一会儿吗？”每次都是他去她房间，她还从没去过他的房间。

    “不去。”她轻描淡写的说。

    他一怔，委屈兮兮的问：“为什么？你还没去过我房间，就是去看看也不行吗？”

    “没兴趣。”

    他弄不懂了。“你下午——”他突然明白了，那不过是她为了让他安心，才会主动吻他，毕竟，她一个字也没说，对不对？

    突然觉着胸口一闷，连呼吸都不太畅快了。

    他难掩面上失望神色，“我知道了。我还以为……有什么改变呢，看来确实是我太天真了。”

    看着他脸上又郁闷又失落的表情，萨莫到底还是有一丝心软的，但已经推开他，不能立即就拉他回来，毕竟还没栓上绳子呢，毕竟要不要给他栓上绳子这事还值得深度思考一下。

    接下来这顿饭就吃得非常不怎么地，不太愉快，但还没有到想拍桌子走人的地步。

    学生时代不算，这几年他还从来没有遇到被女孩子拒绝的情况，于是确实多少有点自大，认为没有女孩能抵挡他的魅力，或者美色，或者魅力加美色。但他不该忘了萨莫从他14岁就认识他，对他的颜大概是没有什么惊艳感觉的，对他的魅力也会一眼看穿。

    他愁闷的托着腮，还没吃饱，但却没有胃口再吃下去了。

    萨莫已经很仔细的吃完了自己点的菜。

    “回去吧。”她站起身。

    *

    萨莫躺在床上，手指间夹着一根香烟。

    对他是有点心狠了，或许。

    他敏感又聪慧，你一拒绝他，他马上就能明白过来。她烦恼的是不知道这么做对不对，其实不用这么明确的拒绝他也行，她可以说苏珊娜不让她去他房间，这样他就不会想到是她主动拒绝。确实，男孩有时候真的很天真呢，给他一个合理的理由他就会相信你。

    她坐起来，拉开床头柜的抽屉，拿出移动电话，翻到莱昂纳多的号码。但迟疑了一下，还是又放回去。

    重新躺回床上：算了，被拒绝了他也不会怎么样的，他应该习惯被她拒绝才对。

    恍惚想起文森特。他是个很羞怯的男孩，虽然说过“我爱你”，但总体来说，还是相当害羞的，很少主动，她和文森特在一起，居然是她主动的时候比较多。很聪明，但不太擅长跟别人沟通，跟他的热情的姐姐们没法相比，克莱特说他要是跟妈妈在家里，两个人能一下午都不说一句话。

    男孩子们好像都比较像妈妈。

    莱昂纳多也很像伊尔梅林，长得像，性情也像——等一下，能不能不要总想到他？

    可他真的很好看呢。

    默默在心里比较了一下两个男孩：文森特确实漂亮，但总有什么地方不太对……也许是不太满意他的性情？毕竟真是跟她很像了，都不太容易对什么人和事产生激情，聪明人的毛病就在于此，很多事情已经在脑内脑补或推演出了后续，就对已经明知的结果不再感兴趣；之所以她会喜欢演员这个职业，也是因为这个职业算是少数她不能掌握不能推演后续的职业；

    莱昂纳多呢？长相无疑也是漂亮的，是跟文森特不同的美貌，更英气勃勃，更有生机，莽撞又可爱，其实非常聪明，但有时候又有点……蠢蠢的，可是这样似乎更可爱一点呢。

    在烟灰缸里摁灭烟头，又点了一根烟。

    喜欢一个人到底是什么感受，她其实并没有十分清晰的概念，这跟对父母的爱不一样，你知道父母爱着你，你也同样爱着他们，这很自然几乎不用费神去思考；但，爱情？对另一个人——男人，或是女人——有着感情上的依赖，身体上的习惯，有点奇怪呢。

    *

    周二，他们开始拍液压工作台上的镜头。

    几名出镜的演员和导演摄影师其他工作人员等来到较小一点的3号摄影棚，今天要拍几个船头的镜头：杰克与法布里奇奥刚上船，兴奋得不行；以及萝丝在船头找到杰克。没有真的做出一整个船头，就是做了船头的尖尖和其上的栏杆，一个只有几平方米的不太大的平台，下面是液压升降杆。

    工作人员先是再次测试了液压工作台的性能，卡梅隆跟摄影师在说机位，说完了又对演员们解说待会儿液压工作台会怎么转动，你们要如何表演。

    先拍了杰克的镜头。被萝丝拒绝了的杰克忧郁的伏在船头的栏杆上，猎猎海风吹动他的头发，他陷入失恋的苦闷中。

    这个镜头没有台词，拍的飞快。工作人员弄了一台大功率工业用风扇对着他的脸猛吹，柔顺的金棕长发被猛烈的风吹得向后拂，露出他皎洁的面庞。

    接着拍萝丝在船头找到他，他让萝丝闭上眼睛，站到船头。他扶着她站到栏杆上，问“你相信我吗”，萝丝回答“我相信你”；然后杰克扶着她手臂，让她张开手臂，感受这海风，感受自由。

    这个场景拍的就复杂多了，液压工作台升起、降落、旋转，定位拍、俯拍，不同机位，反反复复的拍，反反复复的说台词。制片人担心他俩会被旋转的工作台弄晕，每拍一条就让他们休息好一会儿，卡梅隆虽然是个急性子，但总不能冒险把男女主演给旋晕了，也只能耐着性子慢慢来。

    他也注意到昨天还很甜蜜的俩小只今天就有点冷淡了，休息的时候几乎不怎么说话。这没什么，年轻人嘛，今天吵架明天就好了，正常，反正实拍的时候他俩的表演没问题就行，导演管得再多，也不能管人家小两口生气闹矛盾。

    对于报纸热炒他俩的绯闻，卡梅隆还觉得挺喜闻乐见的——《综艺》杂志上尽报道一些片场发生的不太好的事情，其实片场发生什么意外事故很常见了，拍摄周期稍微长一点、工作人员稍微多一点，都会出点事情，无法避免，但媒体不知道为什么就抓住他这个项目不放了，随便一点芝麻大的小事都会被煞有介事的报道，二十世纪福克斯想压也没能压下去。虽然他们想要持续性的报道，但全特么是什么工人摔断腿、全体工作人员被下药迷倒这种消息，真算不上是什么好新闻。

    这种情况下，被持续关注的男女主演的恋情反而成了迄今为止最大最好的新闻。

    再加上11月17日，也就是刚过去的这个周末，CBS电视台播出了他们的迷你剧集《铁达尼号》的上集，18日播出了下集，反响居然还不错，这可让卡梅隆有点恼火。明明是他们抢在自己之前制作、播出了同样题材的电视剧，也利用了他这部电影的宣传知名度，就算他很有信心，认为自己的作品要比这部粗制滥造的迷你剧强出八条街，但还是很生气。

    福克斯担心，要是明年夏天电影上映，会不会因为迷你剧的缘故，很多潜在观众就不感兴趣了？他们又开始催促他加快拍摄进程，并且，省钱！省钱！省钱！

    一提到“钱”卡梅隆就想暴走。导演对钱可以说是很敏感的，一个成熟的导演必须学会控制预算，稍微超出预算是可以的，不算罕见，但要是超出太多，电影公司就不太乐意了，这会影响到你下一部电影的制作。大部分导演都能控制在预算之内，或超出不超过20%，这个比例绝大部分制片公司也都能接受。

    向制片公司提出报价也是一门大有讲究的学问，你做好预算报表，然后至少加个30%，报给制片公司；制片公司会跟你砍价，砍个他们觉得合适的价，但还是允许会有一定比例的超预算。在票房上有好的预期，或是在奖项上有好的预期，都是制片公司所看重的。